文/ Autumn
她嫁了一個職業軍人。跟公婆同住了幾年之後,公婆被定居美國的小姑接去安養晚年,媳婦與兒子因為工作而留在台灣,就這麼分隔了二、三十年。這期間,夫妻生了兩個女兒,每隔幾年,有時是攜家帶眷地全家飛往美國探親,有時是公婆回台灣住個一、二個月,時間就如此相安無事、和樂融融地過去──至少看起來是這樣。
直到公公過世,婆婆獨居之後,先生不方便休假太久,有時便是她帶著女兒到美國待兩個月照顧婆婆起居。然而即使時間與空間相隔,婆媳小姑相處在一起依然處處是地雷。埋下地雷可能是因為做媳婦的始終沒能生出兒子,可能是他們夫妻當初沒答應公婆一起到美國定居,可能是……
無論是哪一個,在二十一世紀,大女兒都要三十歲了,做媳婦的依然會被小姑與婆婆的態度刺得躲起來傷心,無能為力。
這是我的家族裡發生的事。
還有一個她,結婚幾十年,公婆也是定居海外,每隔兩、三年回台灣探望親友一定住在這個兒子媳婦家中,因為做媳婦的總覺得自己該在公婆面前做個「好媳婦」。早上要喝咖啡,她便特地準備高價的藍山;要拜訪親友,她會事前安排交通甚或同行。公婆住得開心,對媳婦讚不絕口,下一次再回台灣,為了保持「分數」,她只能做得一樣好甚至更好,但不能退步。
這是我第一次看到《身為媳婦,我想說__》,讀到那段「小媳婦期」的詮釋時,即便自己未婚,卻忽然被觸動了。
「聽說跟青春期、更年期一樣,成為人家媳婦也會經歷一段叫做『小媳婦期』的時期;那種一心想得到夫家家人的認同,想得到稱讚的時期。
據說通常是一、兩年就會結束,但也有的超過十年,甚至是沒有結束的一天。」
圖:《身為媳婦,我想說__》女主為了結婚紀念日煩惱
它提醒了我想起家族中的這些女性,從二十幾歲到六十幾歲,果然是沒有結束的一天,始終在婆媳關係中不斷為「做個好媳婦」努力。而這彷彿是女性世界的一種潛規則,由上一代複製傳承給下一代,等到成了婆婆之後,再依此考核下一個要進入這家族的女性成員。
所以我很喜歡作者修申智說起創作動機是出於對自己的提問:我為什麼要這樣做?她依此發展,對自己提問,也對故事中的角色提問。因此在《身為媳婦,我想說__》,男主角具榮並不只是無能自私的丈夫而已,小姑美瑛也不只是女主角(媳婦)思琳的對照組,每個主要角色實際上都兼具兩種身分:女兒與媳婦(或反之)、婆婆與媽媽、兒子與丈夫、女婿與兒子,每個人都被兩種身分拉扯,於是形成衝突、不滿。
圖:《身為媳婦,我想說__》婆婆的生日早餐,身為兒女的小姑、丈夫都「逃過」籌備的任務
可是故事最後,作者做了一個不俗氣的安排:媳婦並非做了什麼出乎意料(或驚世駭俗)的行動,最終夫妻或婆媳關係如何改變(或是有無改變)也未知,但透過最後一幕,故事中最關鍵的三個女性:婆婆、媳婦、小姑,雖然各有各的難題與心聲,但她們的形象瞬間重疊了,最終回歸到「女人」身分,留下一個有待讀者自己尋找、解讀的結尾,以及那個盤桓不去的提問:為什麼要這樣做?
「我為什麼要這樣做?」身為編輯,這本書是我獻給所有讀者的提問,同時也是獻給同為女性的禮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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